记者 杨丽

5月1日清晨，一对中国籍情侣被发现在巴厘岛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身亡。

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导致出现如此惨烈的现场？结合目前媒体报道信息和当地警方的表述，我请教了几名资深法医和刑侦专家来分析。

一、监控问题

一般案件发生后，警方调取周边监控查看案发现场是不可或缺的调查手段。如果在监控中最终发现有第三人，且形迹可疑，那么自然可能是他杀。一般，酒店走廊有监控摄像头，像涉事的是五星级酒店，监控系统会更加严密，哪怕是走廊尽头等死角也会安装。要指出的是，从目前国内媒体转述的当地警方表述中，其实并没有讲到走廊以外的监控情况。

有网友说，可能凶手藏匿在绿植中，伺机作案。

刑侦专家分析说，酒店监控是一个系统体系，不是单独的几个点位才有，如果凶手潜入或者潜伏，势必有进来或者出去的迹象。

在国内，如果发生命案，进出口监控乃至周边监控，警方都会一一调查、排查，从时空关系看，案发时段前后经过的人都有可疑，需要结合进一步调查才能排除嫌疑。刑侦专家还说，中心现场勘验等一系列明确的基础上，监控起到重要印证作用，查命案要有“一切皆有可能”的理念。

二、女孩伤势

此前国内媒体转述当地媒体报道提到，女孩程某被发现在浴缸里，颈部被一条布围着，脖子上有被缠绕过的伤口痕迹。

另据印尼当地媒体报道，法医对两名死者进行了尸检。法医方负责人Ngoerah Dudut Rustyadi表示：女孩的背部有几处伤口，左右手有割伤，其他还有几处小擦伤，另外身上还发现了瘀伤和擦伤，额头上有瘀伤，右手和腿上也有伤，脖子上环绕了一圈瘀青。

从脖子的瘀痕来说，可能是脖子被勒导致的伤痕，当地法医的说法也是称“应该是勒痕”。资深法医说，这一伤势，一般应该是他人形成的，但还要结合其他伤势来进一步分析。

再看女孩身上其他伤势，比如女孩口鼻冒出白色泡沫，这符合生前溺水死亡特征。

资深法医说，这是因为人没死亡前，还在呼吸，肺部功能还是很活跃的，随着呼吸吸入水后，随着渐渐死亡，呼吸停止，导致口鼻出现了“蕈样泡沫”，女孩口鼻冒泡沫属于这种情况。但要做进一步尸体解剖来鉴定，比如可以检验肺内有没有硅藻或者矿物质等。

另外，有一种说法是女孩左胸和左臂下均发现有水泡。昨天还有网友说那是电击伤。

资深法医明确说，水泡肯定不是电击伤。如果是电击，人被瞬间电流击倒，局部温度很高导致皮肤会出现焦化，身体表面会留下灼伤痕迹，通常是呈现发焦状态的，有点发黑，但“没有炭化这么严重”。

为什么会有水泡呢？资深法医说，只要水温高于人体表皮体温（一般是36-37℃），长时间接触，都会烫伤，形成水泡。

像我们冬天用热水袋，常常有人一觉醒来，发现自己被烫伤了，这就是低温烫伤。

女孩身上出现的水泡，有两种可能：一种可能是女孩被高温的水比如滚水烫到，另一种可能是女孩躺在浴缸里长期在一个位置，这也是因为长时间接触到热水（非滚水）后导致的烫伤。人刚刚死亡后，皮肤还是柔软的，也会发生低温烫伤。

此外，当地媒体报道说，当地警方在女孩胃内发现了大量液体，正在进一步毒化检验。

资深法医说，通过胃内容物检验鉴定，可以确定死亡时间。他分析，胃内有液体，也可能是女孩生前喝的东西等，也可能是溺水时“喝入”了浴缸里的水。

从目前信息看，女孩应系被害。

三、男孩的伤势

据媒体报道，男孩尸体上，左右两侧都发现了开放性伤口，长度大概有11-12厘米，此外，其背部也有几处伤口，左右手有割伤，另外还有几处小擦伤。

媒体还有一种表述是：男孩脖子左右侧、手背和右脚、左脚等处有开放性伤口，两侧有约11-12厘米长的伤口。

但目前报道里，印尼当地警方表述是这样的：上述伤可能是利器导致，但尚不确认是他人还是自己造成的。

从这个意思表面看，这样的伤势，也可能是男孩自己伤到的。

网友对此说法觉得不合理：背部的伤自己怎么形成。

资深法医认为，背部的伤的确自己也可以戳到，关键是看什么部位，“只要是手够得着的地方都有可能”。但具体部位这点，印尼当地警方并没公布，或者说目前国内媒体引据的信息不全。

关于男孩身上的“锐器伤”，资深法医说，一般通过观察创口情况，对怎么形成的刀伤会有个大致分析，比如割伤一般会浅一点，如果是砍伤则要深，有点像剁开的状态，但最后还是需要进一步做检验鉴定，比如通过解剖，进一步分析到底是什么伤。

四、男孩身上有水泡？

因为也有媒体报道，男孩胸口和手臂出现了水泡，所以我们假设是男孩身上出现了水泡，请资深法医来分析。

“这很难解释。”资深法医说，一般，人死亡后，尸斑会在半小时左右慢慢开始形成，在死亡1-3小时后，逐渐形成尸僵。一般，春秋，大约24小时后，开始出现腐败。因为印尼当地温度较高，可能时间会更快一点。“水泡”现象，则是表明尸体出现了腐败。

但案发当天5月1日6：55男孩死亡，发生在走廊公共区域，当地警方发现和勘查现场应该都是及时的。

从当地通报时间看，警方是在7：30左右接到报警赶到现场，并确认死亡情况的。

所以从上述分析看，男孩身上出现水泡现象不太可能。推断可能是国内有部分媒体报道时出现了“失误”。更倾向于是女孩身上发现有水泡。

五、完全排除了盗窃嫌疑吗？

此外，据媒体报道，当地警方说，两名死者的私人物品并未丢失，一些贵重的物品仍在房间。

刑侦专家分析警方表述认为，贵重物品仍在房间，并不代表没有入室盗窃的可能。

有这个情况出现，有可能是盗窃不成杀人后逃走；也有可能当地警方还没查到财物情况。即便是网友猜测的虚拟财物，网上转账，也都是有迹可循、有记录可查的。

但从目前报道看，当地警方只是说，受害者的私人物品都在酒店房间内，没有丢失。可能是国内有媒体在转述当地媒体报道时做了“提炼”。

这一判断，在稍后巴厘岛警察局发言人Stefanus Satake Bayu的陈述中也有体现：“关键是调查仍在进行中，尸检结果将由警方公布。”他表示，目前还不能具体说明“可以断定两名中国人死亡原因的尸检结果”。“我们还不能传达（任何信息），警方晚些时候将会公布。”

这也说明，警方尚未对案件做定性。

六、最关键的是找到凶器

多名刑侦专家和资深法医都认为，最关键的首先要找到凶器。现场如果有凶器，通过鉴定，可以做出推断。但目前，当地警方并没有披露相关细节。

再接着分析，如果监控记录没有发现可疑人，凶器也不见了呢？

所谓踏雪有痕，犯罪现场只要有人来过，势必留痕。

法国侦查学家、法庭科学家埃德蒙·洛卡德（也译成艾德蒙·罗卡）的“物质交换（转移）”原理（罗卡定理）说的就是：无论何时，只要两个客体接触，在接触面就会产生物质的转移现象。

如果第三人即凶手存在，他或者他们势必会留下痕迹，比如在房间里进行搏斗等的轨迹。

那么如果凶手清理了现场呢？

那还是会有发现的。

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谋杀。

七、另一种可能

有没有可能吸毒后导致了幻觉，最后导致了两人出现这个情况呢？

资深法医说，可以通过尸体解剖和毒化检验鉴定等，做进一步分析。

八、国内刑侦专家可以主动去支援吗？

是不可以的。因为涉及主权问题。需要经过对方国家批准，才可以协助该国警方办案。

首先要看印尼当地警方是不是提出要求。像江歌一案，就是由日本当地警方调查办理，最后当地法院审判的。

中国《刑法》第十条规定：凡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外犯罪，依照本法应当负刑事责任的，虽然经过外国审判，仍然可以依照本法追究，但是在外国已经受过刑罚处罚的，可以免除或者减轻处罚。

此案发生后，中国驻登巴萨总领馆发言人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，“中国驻登巴萨总领馆高度重视，第一时间与当地警方保持密切联系，持续跟踪案件进展。与此同时，总领馆及时向逝者家属通报情况，并为家属赴巴厘岛办理善后事宜提供必要协助。”

九、还有一个关键点值得关注

按目前已知情况看，有一个关键点值得关注，就是为什么0：50：10，男孩李某走出房间，往隔壁房间看了看，7秒后又回到房间这一点。

目前，首先要明确的就是两人到底是怎么死的？死因是什么？最重要的还是明确作案工具在内的中心现场勘查、尸检、理化鉴定等。

网友担心因为怕损害当地旅游形象警方不愿意公布或承认他杀。这个依照常理分析，是不太可能存在的。至少目前当地警方对外并没有完全否认他杀。我们一起等调查结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