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 夏裕

5月1日，长达三个半月的禁渔期开始。

对于海洋里的鱼儿来说，它们可以缓一口气；对于以大海为业的渔民们，也可以歇一口气。

在禁渔期来临之前，我们搭乘舟山渔船，茫茫大海上待了一天一夜，寻找浙江极鲜——吃到了渔船上的极致美味：不下60只刚刚来自大海壮实满膏的皮皮虾、两盆螃蟹、三头鲜活乌贼……唯一可惜的是，这些美食在胃里转了一圈后，我趴在船舷上，又如数“归还”给了大海。在极鲜与极眩晕之间，度过了让人难忘的48小时。

你们想吃什么海鲜，管饱

4月22日早上9点，我跟随渔政船出海，在下午4点左右，渔政船在嵊泗浪岗东南15海里外和浙岱渔10019张网船靠帮，我顺利地跳到了渔船上。

船老大金波一个人站在驾驶台前操作，他身材魁梧，声音洪亮。看到我上来，好客的船老大立马就说：“晚上想吃什么海鲜，随便说，管饱。”

在驾驶台的桌上，放着一盆满满的螃蟹和皮皮虾，他大手拿起几只螃蟹，往我手里塞，“先吃两个螃蟹。”

我问这两天船上捕到了什么。金波说，什么海鲜都有，主要是鲳鱼、刀鱼、虾潺、螃蟹、皮皮虾这些，“这个季节捕的就是这些海鲜，现在是吃皮皮虾的时候，昨天捕了几百斤。”

船上捕到的海鲜全是活蹦乱跳的，跟在码头或者去菜场买来的，是完全两个味道。

渔船上的伙食

下午5点多，我在渔船上的第一顿饭开始了！

这顿饭，有点出乎我的意料。从仅容一个人行走的楼梯走到驾驶室，五个分量很足的大盆菜放在地上，分别是螃蟹、红烧鲳鱼、白菜虾潺汤、烤菜头，还有一盆是烤在一起的乌贼和带子鱿鱼。

“来，多吃点。”金老大招呼我们。

这乌贼，烤得不干不软，很香，一口咬下去，鲜美不说，还吃到了乌贼的膏！要知道，带膏的乌贼，非常难得！

只是对于我来说，美食当前，终究还是辜负了……从上渔船开始，其实我已经“柱浪”了，也就是晕船。

我是强撑着吃下了两头乌贼和一头带子鱿鱼，带子小鱿鱼的美味在于，鱿鱼肚子里全是颗颗饱满的鱿鱼子。最后，我还剥了好几只螃蟹，喝下了大半碗虾潺汤，让味蕾的享受跟身体的难受形成了一个强烈对比。

船上的伙头师傅肯定不是科班出身，但这乌贼烤得喷香入味，尤其是因为鲜活食材的原因，味道相比舟山那些有名气的饭店出来的，其实更地道美味。

在舟山，其实有很多种虾潺的做法，最经典莫过于虾潺豆腐汤，豆腐的鲜嫩配上虾潺的透骨新鲜，那真是绝配。还记得小时候，外婆买虾潺要专挑下午，因为下午有“小捕”虾潺，也就是渔民刚从海边捕来卖的，虾潺上岸不超过两三个小时，真是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鲜美。如今，渔船越捕越远，已经很少见到“小捕”货了，也就没有了小时候的味道。

干活，一网拉起来渔获像座小山

晚上6点多，大家都吃完饭，渔民们开工。

金老大的渔船是小张网船，船上一共7个渔民，除金老大外，其余6个渔民参与捕捞。

渔船在固定海区作业，海底下有金老大常年布下的渔网，每天早晚各起两次网，一次起13张网，再把网放回海里。他给我看了设备显示的海底水深：28.6米。起网的时候，甲板俨然成了“禁区”，随着一顶巨大的渔网被机器从海里拉上来，网口一开，渔获倾倒在甲板上，堆成小山一般，鲜活蹦跳。

这时候，甲板湿滑，行走要特别小心。地上，皮皮虾弹跳、梭子蟹乱爬、虾潺张着嘴巴时而跳动一下，最没有精气神的应该是鲳鱼，嘴巴一起一合。更多的则是“垃圾”鱼，像座鱼山一样。

渔民们早已备好了板箱，戴着手套把那些海鲜按品种分门别类装好。

一些比较稀少且经济价值较高的海鱼，会被挑出来暂养在海水池里。像鲳鱼这种离水存活不了多久、也没办法暂养的，只能盖着帆布，让它们少受点阳光直射。

捕捞上来的梭子蟹不大，“现在梭子蟹都很小，要等8月1日以后才会肥壮。”这个时候的鲳鱼也蛮小，一条大约一两，价格却不便宜，渔船上就要10多元一斤。“等禁渔期过后，这样规格的鲳鱼就很便宜了。”金老大说。

一网一网打捞，有时候也有惊喜，第三次起网的时候，网里躺着一条一斤多重的大鲳鱼，全身银光闪闪。这条鱼，大概能卖一百多元一斤。

在网里，还有不少“单飞”的鱼类，比如刀鱼、鮟鱇鱼、虎头鱼等，甚至还有黄婆鸡、大黄鱼。

“前段时间捕到一条4斤多重的大黄鱼，卖了近一万元。”就在前一天，金老大还网到了一条3斤多重的中华鲟！“放了。”他说，像中华鲟、海龟这些国家级保护动物，捕到后第一时间就会放归大海。

夜宵，鲜活鮟鱇鱼咸菜汤

我在渔船上待了一天一夜，一共吃了四顿饭。

第二顿饭是夜宵，大概晚上十点，趁着渔民们捕捞作业告一段落，金老大让伙头师傅把刚捞上来的皮皮虾水煮了给我们当夜宵，满满一大盆，个个膏满肉肥，按照金老大的说法，敞开肚皮吃，管饱！

这个时候，因为晕船，我的胃里非常难受。尽管这样，看到皮皮虾，吃的欲望却又一下子上来了。

我抓起一只大皮皮虾，剥开虾壳，一大块红膏“亮”了出来，几口咬下，很快一只皮皮虾就吃完了。

这种带着海水咸鲜的皮皮虾，是我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。一只、两只、三只……一大盆的皮皮虾，我吃了不下50只。

我想去甲板上看看，下了船舱，看到伙头师傅给渔民的夜宵也准备好了，每人一大碗，是刚刚出水的鲜活海嘎巴（学名鮟鱇鱼）烧咸菜汤。

我也喝了几口，太鲜了！

第三顿饭是第二天的早餐，早上7点，一晚上没睡着过的我，晕船感觉却是好了很多。早饭我吃了两头乌贼和5头小鱿鱼，又剥了十来只前天晚上剩下的皮皮虾，饱了！

中午，我们跟金老大说少烧点，金老大还是很客气，又上了四个菜，酱汁刀鱼、鲳鱼粉丝汤、烤螃蟹和还没吃完的烤乌贼。

这一顿，有一半让甲板给“吃了”。金老大说9级风要回航，渔船比前一天颠簸得更厉害，一个大幅晃动，放在甲板上的四个菜，“嗞”的一声，全滑到了另外一侧，一小半被打翻了。

这顿我承包了鲳鱼粉丝汤，味道不是平时在码头买来的鲳鱼能比，就连粉丝也很是好吃，再想想还有一大半被地板吃了，很是心疼。

这里也跟大家分享一下在海上过夜的感受。

一张60厘米宽的小床，一个密闭的空间。夜晚，当捕捞工作结束后，渔船抛锚停在海上，随着海浪起伏，时而往左倾，时而右倾，完全没办法睡着。

在船上上厕所，也是件可怕的事情。

上厕所，要去船舱外面的甲板上，有一个靠近船舷、无门的小厕所，里面是一个蹲便池。夜深人静，海面空旷，只有星光点点，起伏的海浪托着渔船上下摆动，我穿着救生衣，心惊胆战地出门，紧紧地握着厕所的排水管，冒着生怕被海浪卷走的危险，努力完成了这项“壮举”。

所以，吃极致美食，也要做好受苦还有担惊受怕的心理准备。

本版摄影 记者 夏裕